这样好像也不错

文/田媛，新浪微博

1

昨天晚上和男友坐在虹桥商场前的一片滑板场上。我们一起坐在高高的滑梯上，面向着月亮。小孩子围着滑板场打打闹闹，年轻的妈妈也撒欢似的小跑着追着儿子。

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候鸟最厌倦的烦闷情话。

我说：“今天体测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来猜猜。”

他说：“坏消息是你重了，好消息是你长高了。”

我说：“坏消息是我矮了，好消息是我没长胖。”

他说：“没长胖吗？”

我说：“是没有长……很胖。”趁势，我又啃了大半口炸鸡腿。

他趁着月色，把剥下的一瓣柚子去了皮，喂到我嘴里，“鸡腿太腻了，快用柚子压压惊。”

夜里九点我大喊着饿，我们在商场前买了四个炸鸡腿。分给了我三个。

我问：“你为啥不吃。”

男友崇尚运动健身，每天都要按计划，兢兢业业地长途跋涉和举铁，好像每天非要出一身汗才算活过。“这么晚了吃东西一天白练了。”

而我是跑50米都要险些两位数的人。

和他不熟的时候，他说他喜欢女孩子扎马尾，露出细长的脖颈，显得青春而硬朗。而我一贯梅超风的发型走江东。

我说：“你从前有没有想过和我这样的姑娘在一起。”

他说：“从前我以为会在健身房遇到心满意足的姑娘，没想过在健身房门口的小吃摊上遇到。这样好像也不错。”

2

刚和男友在一起一星期的时候，我给我妈打电话说，“我有了男朋友了。”

以前也分分合合过几段，大都不曾告之爸妈。总想着到了要见家长的阶段再讲也不着急。自己在爱情里漂浮沉荡，实在没必要拉着家里的老两口一起。

在电话里，我妈果然三个问题，不问姓名不问来由：“哪里人，哪个学校，大几。”

“南京人，不是我们学校的，大三本。”我照实回答。冷不丁的“大三本”让我妈噎了两秒。

“三本？你不是立志于找个博士吗？”她打趣着。很久很久前，我就跟我妈说过，我要找个博士恋人的雄心壮志。向来对学术男毫无抵抗力，总觉得厚厚的眼睛片下有一个放大的神奇的世界。

“不要博士了，三本好像也不错。”实在无需向妈妈隐藏些什么。

“你觉得好就好。”我妈说得也风平浪静。全然不顾她的女儿高考了两年才费尽力气挤进了名牌大学。

“你不阻拦下吗，你确定你不劝分吗，你要有点霸道母亲的样子啊！”我在宿舍楼前的大片空地上对着电话另一端喊道。四周楼宇林立，头上面只是被电线分离得支离破碎的空间。星星调皮地透过这些空隙向我眨巴眼。

“我女儿的眼光我还是相信的，如果从博士跨越到三本都能打动你，那他一定有别的特别吸引你的地方。”

3

我在厨艺方面，值得称赞的是，我会烧一壶好开水，每次都能在水沸腾得最及时的时候，按下开关。

男友会在家里自己做可乐鸡翅，然后装在便当盒里带给我吃。

我张牙舞爪地抓着鸡翅往嘴里塞，坐在大操场的看台上听他讲笑话，他一手端着便当盒，一手拿着纸巾随时候命。

我根本不顾他的笑话，“好好吃啊，以后我们家的饭全被你承包了！”

他一点不笑，直勾勾看着我的眼睛说：“从前我以为我的夫人会毕业于新东方。”

我就顺着他的说：“你的口味有点独特，你喜欢角色扮演吗，开挖掘机的女人？”

“去你大爷，你可不可以正经点。”他边说边用纸巾给我抹了抹嘴，像抹猴屁股一样粗鲁残暴。

“好！正经！正经的就是我不遂人意，我不会做饭，没办法做给你吃。”

“我可以手把手教你。”我别起了嘴。他接着，“不想学也没关系，我负责做，你负责吃，这样好像也不错。”

“是很不错的样子呢。”我喜滋滋地又啃了口鸡翅，可乐汁液顺着我的手指流到手腕，又一滴一滴地滴在看台上。

天上白云流动。

4

我和他坐在教室里，我无意地翻着他桌子上的便签纸，上面记录着……政治背到第56页，数据结构看明白第2,4,5题，英语阅读5篇。

他看到我在翻他的学习计划，立马就来抢便签纸，我身手敏捷，一把就抓住便签纸背到身后去。

“你总这么调皮，以后怎么跟我回家。”他忽然这么说。第一次有一个男孩子跟我讲出“回家”，恍惚间我很是感动。

“跟你回家我要怎么表现，才能让你爸爸妈妈喜欢我。”我认真地问。

“你就正常表现。不……不是正常表现，是表现得正常一些。”他答。“不过家长好像都喜欢勤快一些的。”

再次日的傍晚，我们再次谈及早饭的话题。

“以后我们住在一起，我就每天早起给你做早饭，再吻醒你。”傍晚的晚霞毫不吝啬地洒在我们身上。耳畔回荡着小学生放学的叽叽喳喳的热闹声。

“我妈做，你多睡会。”

“我来做，怎么好意思麻烦你妈。”虽不曾涉足婚姻，但各大地方卫视回荡的婆媳战争已足以让我不敢小觑年过半百的家庭妇女。

“都是一家人了，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呃……你会做什么早饭？”

……

“可是我总不能躺在床上，等着父辈母辈的人来伺候吧。”我辩解道。“这样的话，就和我第一次去你们家的勤快样子不相符了，你妈妈会觉得我不仅懒惰，而且……”

“而且什么？”

“虚伪。”我怯怯地回答。

从前我以为我会恐惧婚姻和另一个家庭。可我此刻却又是打心眼里想融入到另一个家庭里去的。

“唔……一大家子人住在一起热热闹闹，好像很不错。”

5

有次我们一起逛街的时候，路过一个社区广场，大广场上有室外健身设施，梅花桩，太极轮，浪板，划船器，云梯，吊环……他一把就抓起一个单杠，轻轻松松吊了上去，上上下下几个引体向上。

我说：“我也行，只是够不着而已。”

他立马跳下来，“我抱你上去。”

天知道我只是一时逞能，我根本吊不起我自己。

他抓住我的腰，把我抬高，送到了单杠上。我勉勉强强抓住了单杠。他松了手。

“妈呀……救命呀……放我下来！”我吊在单杠上鬼哭狼嚎。脚离地面一尺，被悬空的感觉真是难以言述。

“你快吊一个。”他扶着我的腰，我感觉手臂上的力气终于轻松了许多。

“我不会不会不会不会不会，求大侠放我下来。”一张脸都吓得扭曲起来。

“你敢骗我，你该赔偿点什么吧。”他坏笑着把我抱下来。

我终于大大松了口气，一口气还没喘足的时候，他把我结结实实地扔进了路边的绿化带。

“以后要带着你做力量训练，不觉得一个女孩子会做引体向上很酷炫吗。”他扶着我从绿化带里爬出来。

“这样好像是不错。”我拍拍身上的土。尽管我脑补的是初中生物课本上健美先生的模样。

6

我暗恋了他很久，向他表白。又明爱了很久，他才接受我。我辨不清是感动还是心动。内心总存在很大的不安。

曾认认真真问询过他：你是希望在一起，还是不希望在一起。不想你有任何勉强。

他干脆利索地回答：希望。

在一起了一段时间，他正处于考研的最后阶段，忙之又忙，而我总是教唆和怂恿他出去玩。即便每次都心有愧疚，可这点愧疚也赶不及和他独处的甜蜜。

深夜清醒时，我仔仔细细问他：你觉得，是有我好，还是没有我好？不想你有任何勉强。

他依然毫不拖沓：有。

7

没遇到对的人之前，人总能兀自描摹出爱人的千百般模样。要多高多瘦，要发了几篇paper，要受过几本书的熏陶，要喜欢酸甜还是咸辣，甚至需要几个兄弟姐妹，都真实得好像他真的活在眼皮底下似的。

可爱情不是捕鼠夹，不是你设置好它的位置等它上钩，也不是一只兔子，需要从早到晚地守在树根旁边等它撞来。

爱情该像是吃芒果时，不小心溅上了几滴酱油，蒙着眼吃了，味道好像也不错。丝毫没有将就的意思在里头。

又像是路口急匆匆的转角，与不期而遇的味道撞了个满怀。

这味道不是强取豪夺式的，是家常的，是过日子的情调。是一点一滴的，又是细水长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