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未必不能与你同甘共苦

文/鹿满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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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认识一个做导游的小胖子，交了一个漂亮的女朋友。他总是很有自知之明地说：“我俩在街上一起走，就像一朵鲜花插在了那啥上。”
他们很相爱，他由衷地觉得这份感情浑然天赐，恨不得点燃自己浑身的脂肪，以那热量去温暖她。
他想为她减肥，因为他瘦的时候的确还蛮帅的，他觉得那样才比较配得上她。可她表示并不在意他的体型，只要健康就好，不希望他刻意控制自己的食欲，甚至还说胖乎乎的抱着挺舒服。
他的经济状况仍不稳定，除了夏季特别忙，“十一”一过，工作就开始越来越少，冬春两季基本上是零收入，只能靠打一些散工。
他家在外地，在这儿一直跟别人合租。收入高的时候，姑且能租住在宽敞一点儿、设施好一点儿、干净一点儿的屋子里；收入低的时候，为了节省每月四五百块的房租，他不得不搬到狭小不堪的插间里去。
她每周都至少有两三天跟他住在一起，即便他会时常拖着行李搬家，她也毫无怨言。他总是觉得对不起她，让她跟着自己受了那么多苦，便更努力地赚钱，经常起大早去肯德基打小时工，只为了挣早7点之前1.5倍的薪资。

有一天早晨他躺在床上“哇”一声哭了出来，把睡在旁边的她吓醒了，就不停推晃他，问他怎么了。他又“呜呜”地哭了几声，这才睁开眼，看到她那张皱着眉头很是关切的脸，窗子透进来的晨光打在她垂下来的头发上，很好看的样子。他异常激动地猛然抱住了她，像个孩子似的委屈地说：“我刚才梦见你被一个高富帅抢走了，你老妈还在旁边叫好，让我赶快滚……”
她“噗哧”一声笑了，说他是蠢猪，竟做出这么没头没脑的梦，而且还能吓哭了，真不知道那猪脑子里整天都在想些什么，然后拿纸给他擦眼泪。
我想，那一刻她没准儿会觉得，眼前这个男人竟如此地在乎着她，单是这份傻傻的情意，也已经完全足够了吧。
后来他还说过两次给自己泄气的话，断定她以后肯定会遇到有钱人，过着那种贵气少妇的生活。她每次都揪着他的耳朵问：“原来老娘在你眼里就是那样的人啊？”

那一年冬天特别冷，他挣不到多少钱，原本应该回老家的。可他想留下来陪着她，他知道她两三天看不到他就会很想他。他已经搬到了一家一楼的插间里，只有五六平米，而且靠着一面山墙，与楼道只有那一墙之隔。插间里没有暖气片，只有两根暖气管，貌似也起不到什么作用，冷得连说话都冒白气，在屋里呆着也得穿好羽绒服。他不让她留在那儿过夜，怕冻坏了她，可她偏偏要留下，说两个人在被窝里互相抱着也冷不到哪里去。
厨房是公用的，又脏又小，只有几个暖水瓶和一支锈迹斑斑的“热得快”。每次他都抢在别人前面烧好水，调好水温让她洗脸，然后又端来一盆热水，让她坐着别动，蹲下去给她洗脚。虽然是他自愿且主动提出的，可她还是觉得不好意思——除了小时候爸妈为她洗过脚，再也没有人为她做过这种事。
他想让她明白，在他眼里，她永远是他的公主。

他们也会吵架。有一次不知因为什么事，他把她惹得十分生气。已经是晚上10点多了，她气得要立马回家，他怕她冲回去惊动已经睡着了的父母，再跟着无谓忧心，就堵着门口紧紧抱着她，任她怎么挣扎、怎么打他，他就是不松手。后来她实在没招儿了，竟打电话报警，说她被人非法拘禁了，人身自由受到了限制。他在旁边慌张地解释，工作经验丰富的民警很快就搞明白了真实情况，让他们小情侣赶紧和好，别再闹了。
他看她气还没消，怕她还想着溜回家，就站在地上靠着门，让她死了这条心。她也折腾累了，就钻进被窝里躺着，先是直勾勾地瞪着他，后来就转身背对着他睡去了。
那天白天下了场大雪，夜里气温骤降。楼道的单元门根本关不严实，冷风好像能穿透那面薄薄的墙，直接吹到狭小的插间里。半夜她翻身，觉得身上压的被子很重，睁开眼发现他已经躺在左边了，几乎快靠到冷墙上了，身上只穿着两件毛衣，正冻得瑟瑟发抖，却把双人被折成两层盖在她身上，上身和脚下还分别盖着她和他的羽绒服。
那一瞬间她几乎要哭了出来，赶紧把身上的被子打开凑过去给他盖上，用胳膊使劲把他勾到自己这边，离那冷墙尽量远一点儿。他的脸和手脚都是凉凉的，她多想尽快把它们捂暖。

他不愿意让她花太多钱，觉得让她帮自己付房租是一件很丢脸的事。他没能坚持到临近过年，不得不收拾东西提早返回老家。她到车站去送他，大包小裹地拎着他的行李。上车前他回头看她，觉得她站在匆匆忙忙的人群里，显得那么孤单，却又那么漂亮。

刚回到老家那些天，他每天都在QQ上跟她视频聊天，好像总有说不完的话，总有事情想告诉她。春节前他陪妈妈去逛超市，买了一大堆吃的用的，她看到视频对话框里的他突然把一个全新的塑料垃圾桶扣到自己头上，想要逗她开心，用那种装可爱的语气和表情说：“我就是个垃圾，连自己老婆都养不起，就该被装进垃圾桶里，可惜装不下我，连头都塞不进去……”
可她并没有被逗得开心。他看到她对着摄像头捂着嘴哭了，带着哭腔很激动地冲他喊：“快拿下去！拿下去！”

过完年之后他很久没有联系她，电话一直关机，发短信不回，QQ也不上线。她担心他发生什么事了，差一点儿就不顾家人的反对杀到他的城市去。
她差不多每天都给他留言，让他不要自暴自弃，说她从来都没觉得他不够好，除了父母再也没有比他对她更好的人，可惜全都石沉大海，连那一声“咕咚”都没有。
后来她不得不让自己相信，他是以这种沉默的方式放弃她了，擅自结束了这段一直让他很不自信的感情。她很难过，却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暮春的时候他又出现在她面前，要不是摘掉了墨镜，她根本都认不出来他了——他用将近三个月的时间减肥二十多斤，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惊喜。
他们现在依然在一起，感情很好，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只不过，他的体重很快又被他吃了回去，她心疼他，不许他再折磨自己。说到底，他还是那个幸福的胖子。

我没住过那种又冷又狭小的插间，也很难想象那会有多苦。这些事都是有两次一起吃饭时她向我透露的，我又找机会单独向他求证了一些。他们向我说起那些经历时，脸上焕发着那种“老夫老妻”似的光彩，那些一起经历过的风风雨雨好像成了军功章般值得炫耀的事物。
我想，这样的情感或许更接近爱的真谛吧。即使房间再小再黑再冷，只要能让我们感到踏实的那个人在身旁，只要两颗心能紧紧地靠在一起，也能感受到最真切、御寒的温暖。
我很羡慕他们。

你瞧，她未必不能与你同甘共苦。只要你付出过正确的努力，便有理由收起猜疑和不自信。
你需要确定的只是，你们是不是两个互相需要的人。

还有就是，在经历并看过了那么多分离之后，我们或许也该懂得，只要还有爱存在，永远都不要轻易放弃彼此。

作者：鹿满川，前媒体人，自由撰稿人。12万字情感励志散文集《愿能清醒从容地爱着你（暂定名）》已完稿，[email protect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