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一个愿与你同路的人

文/有意思吧@舒心

傍晚的雨被春风吹斜，固执地捶打在火锅店的玻璃窗上，噼啪作响。窗外的小街上不知什么时候亮起了路灯，朦胧的雨雾泛起了微微的橘黄。綦云就背对着整个潮湿的世界坐在我对面，不停地将沾满花生酱的金针菇塞进嘴里，一口又一口，用力地嚼着。隔着鸳鸯锅里升腾起的滚滚热气，她那两片被撑得鼓鼓的腮帮在我眼前时而模糊时而清晰，像极了这一年断断续续的时光，忽悲忽喜。

去年春天，忘记是第几场春雨，我陪綦云退掉了她生平的第一套婚纱照 ——寒冬腊月拍了一整天，在等待出照片那不长不短的三个月里，她居然悔婚了。熬得过寒冬未必耐得了新春，綦妈妈突发脑溢血住院抢救的那一瞬间，綦云说，她忽然就不想去那个陌生的城市了。单亲家庭的孩子注定要承担更多，想着还在外地读大学的妹妹，看着正在病床上昏迷的母亲，她第一次动摇了。

或者是父母身体健康暂不用我照顾的原因，或者是习惯了有事儿哥哥会主动撑腰的原因，很长一段时间，我的择偶观里没有“远近”的概念——只要他对我好，天南海 北、咫尺天涯，任何经纬我都“愿随君行”。直到那天看着綦云蹲在雨里哭到全身微颤，我一时有些恍惚了，原来，所有“不在乎距离”的爱情，都是有昂贵的资本的，少一分少一毫都要不起。

綦云曾小心翼翼地问过綦妈妈愿不愿意跟她一起去那个城市生活，綦妈妈说：“我可以没有家，但你妹妹不能。”当 然，她也曾试图沟通过男友来她的城市发展，电话那端，身为独子的他，久久地沉默。或许，我们都做不到会为对方割舍所有，无关于爱得深浅，只因除了“爱人” 外，现实中我们还有很多角色必须要去扮演。我有站在原地等你姗姗而来的决心，却未必能有翻山越岭奔向你的力气。爱情里，我们都习惯迎接，不喜欢投奔。

婚前分手，是綦云坐了十几个小时的火车去见过男友之后才郑重决定的。记得是午夜十一点多的车次，我陪她坐在嘈杂的候车室里昏昏欲睡。一直无话的綦云，在检票前挽住我的胳膊无力地说：“夜里一个人别打车，找个钟点房好好睡到天亮再回去，别睡休息凳，太累。”我看着她涣散的眼神，好想哭。他们躲过了 “毕业就分手”的魔咒，异地这几年，綦云睡过无数次火车站的休息凳，为去找他，或是去接他。她从不舍得那几十块钱的打车费，更不舍得开钟点房，只要一想到是与他团聚，浑身的酸疼好像就能奇妙地自动挥发。但是，从不肯说累的綦云，其实从没忘记过这样的疲惫。翘在青春的尾巴上，见多了周围的分分合合，经历过无疾 而终的感情，这种“千帆过尽”的感觉，我懂。爱情虽美，转身回望，有谁不是千疮百孔。

直到今天，直到綦云坐在这里吃金针菇吃到变态的今天，她都没提起过那次分手见面时说过什么，是互道祝福还是泪眼相望，总之就是分手了。她回来后，平静地一一通知朋友婚期取消；搬出公司宿舍陪綦妈妈一起住， 每天来回两小时的车程；删掉购物车里没付账的婚庆用品；最后，退掉了那套还没来得及出照片的婚纱照。

走出婚纱店时也是傍晚，雨声潺潺，路灯初上，不远处的窗户内一对白发夫妻在吃火锅，锅底冒出的股股热气模糊了整面玻璃，但我依然能清晰地看到老人满脸流淌的幸福，他们互相夹菜，他们说笑自然。綦云呆呆地望着那面玻璃，压抑许久的情绪终于一股劲儿地全涌出来，哭得泪眼滂沱，那个说好要一起白头的人，最终还是不见了。这样的分手有点荒谬绝伦，没有人背叛，没有家长反对，他们彼此深爱，他们自愿分手。十几年的青春翻滚过来，原想把日子过成锅底沸腾的水，一不小心就过成了锅里飘出的那缕热气，在眼前一晃之后就再也无处寻觅。

都说生活之美不在于得偿所愿，而在于阴差阳错。綦云后来与她的一个高中同学恋爱了，他们刚好住在同一个城市，他愿意换份离她近点的工作，她也愿意去他家生活，谁都不用艰难取舍，不浅不满，所有的缺口都刚好被补齐。今天的火锅小聚，她告诉我，等到天气再暖一些他们就去拍婚纱照。

“这次不会再跑了吧？”

“跑了再找！”

谈笑风生中我们都知道，这次，谁也跑不了。

还好，还好……

年轻的时候我们总以为自己能为爱放弃所有，折腾掉整个青春后才幡然醒悟：好的爱情从来无需你放弃或割舍什么。爱情是什么，无非是让我们生活得更加幸福的一种砝码而已，只要在一起能互相激发幸福感，那便是最好的爱情，不必非谁不可，也不必刻骨铭心。我听很多人说过类似于“如果不能在一起，感觉不会再爱了”这样的话，其实生命那么长，只要还在路上走，我们就总会遇上想爱的人。不过是次分手，何必渲染得毁天灭地，寸草不生。张小娴说过：“我们都以为爱得很深很深，来日岁月会让你知道，它其实不过很浅很浅。”

我们总会被问“到底想找个什么样的人”，其实也无非就是能让你变得更好的那样一个人，在一起能互相激发对方的优点大于缺点，他能吸引你把自己最好最真实的一面不由自主地展现出来，那他就是最好的人。影视剧、言情书的各种扣人心弦的桥段让我们近乎错觉，好像爱情里都会争吵不断误会连连，好像一分手就必须念念不忘很多很多年。其实我们错了，爱情从来不是靠这些负面影响来彰显其重要性，它更应该是种养分，一种能让我们变得越来越好的养分，怎样证明一种养分有营养，不是让这棵树枯死成片的枝桠，而是让它枝繁叶茂。只要曾在恋爱中变得更好，即便最终殊途，也要感激相遇。

时光给我们最好的恩赐就是，他总能带走所有不好的事情。日子终归是要平心静气地过，恋爱就好好的恋爱，分手就好好的分手，他不愿陪你同路， 生活自会给你安排同路的人。我从来不觉得姑娘嫁人是为了找个人替自己遮风挡雨，我更愿意与他共同了望远方，结伴前行，栉风沐雨。嫁一个愿与你同路的人，所有的故事才会有后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