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你我的记忆没有留白

时间: 04-20 来源: 啊哦网 作者: An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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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文/JJ来自读者投稿去年,朋友阿万生了老二。阿万和她老公阿牛还有一个5岁的闺女,名叫珍珠。记得在怀上珍珠之前,阿万告诉我,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要怀孕生孩子。我也记得在她结婚之前,阿万告诉过我,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结婚。在所有这些之前,阿万曾经...

    愿你我的记忆没有留白

    文/JJ
    来自读者投稿

    去年,朋友阿万生了老二。阿万和她老公阿牛还有一个5岁的闺女,名叫珍珠。

    记得在怀上珍珠之前,阿万告诉我,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要怀孕生孩子。我也记得在她结婚之前,阿万告诉过我,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结婚。在所有这些之前,阿万曾经告诉过我,她希望自己一出生就是孤儿。

    阿万是我多年的老朋友,我很了解阿万。

    阿万的理由很简单,因为她害怕失去。阿万的想法更简单,所以她不想拥有。阿万以前总是说:人生是一场告别,有得必有失,还不如孤零零的一个人,无牵无挂,来去自由。

    第一次听她跟我说这样的理论,我着实有些吃惊。不过细细一想,觉得每个人对生活的理解不同,她说的也不无道理。更何况,我喜欢阿万的简单直白。

    当年,阿万给自己找了很多的理由,磨蹭了很久才下决心跟阿牛结婚。不是因为不喜欢阿牛,只是不想承认自己喜欢阿牛。

    然后,阿万又磨蹭了很久,才怀上珍珠,那是个意外。

    得知怀孕的那一刻,阿万喜忧参半,内心很是矛盾。喜的是,纯属天意,没有给自己半点思前想后的机会。忧的是,不知所措,不知道将要面对的是什么。后者占上风,人生第一次,阿万想想就慌了神。

    阿牛在这紧要关头表现出一家之主的淡定,从容地对阿万说:一切都会OK的。

    阿万将信将疑,说:你咋知道?难道是由你说了算的?

    阿牛撇了撇嘴,说:那,你说了算?你说会怎样吧?

    阿万突然就无语了,总不能自己乌鸦嘴咒自己吧。

    第二天,阿牛就吭哧吭哧地抱着一堆的书回家。阿万好奇,随手一翻,孕妇须知,孕妇营养学,育儿手册,婴幼儿医学,如何做个好妈妈好爸爸,等等,等等。阿牛就是这么一个行动的巨人。

    对于这个在阿万身上孕育着的小生命,其实阿牛也紧张,可是自己不能做什么,只能通过认真地看书来了解。为了能够随时随地地学习,阿牛把书放在了所有能够想到的地方,床头一本,客厅一本,厨房一本,厕所一本,车里一本,包里一本…

    阿万还是不放心,肚子里的这孩子,看不见摸不着,貌似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胡思乱想,这实在是太折磨人了。更折磨人的是,过了一阵子,阿万发现各种不适接踵而来,头晕眼花呕吐身上长痘双腿浮肿…阿万不喜欢这些感觉。

    惶惶恐恐地过了九个月,珍珠在阿万的胡思乱想和阿牛的充分准备中来到了这个世界上。

    那天进了产房,阿万难得的精神气爽,谈笑风生。在阿牛发自内心的赞美声中登上了产台,此刻的阿万犹如一位勇士,荣归故里,战斗就要结束,接下来的就是在台上领奖。

    上了台,阿万满心期待着能够就此一了百了,没想到却迎来了这辈子未曾经历过的歇斯底里的阵痛。面对这种疼痛,阿万第一次感到了绝望。

    原来,台上也是一场战役。而这一场战役才是最激烈,最惊心动魄的。

    阿万觉得自己浑身的骨头全部都在咯咯作响,接着就仿佛听见它们啪啦啪啦的裂了,散了。

    护士问:是否打局部麻醉?

    打!马上打!阿万大吼,心想:这需要问吗?明明有盔甲,为啥要手无寸铁地上战场?!

    随着腰部一阵阴冷,一股冰凉的液体顺着脊柱上下爬着,渐渐地,阿万感觉身体发生了奇妙的变化,仿佛自己真的穿上了盔甲,感觉不到枪林弹雨带来的剧痛,可是,为什么骨头还在继续裂开,继续散架?

    护士还在呐喊着:用力!

    阿万苦笑着问:往哪儿?

    时间似乎已经停止转动,没了撕心裂肺的疼痛,躲在盔甲背后的感觉真好。阿万大汗淋漓,像一只没头苍蝇,无法预测尽头,不知道去向何方。偶尔的片刻平静,各种胡思乱想又趁机冒了出来占据了阿万的大脑,阿万实时地告诉医生她的想法:我不玩了,就让她呆在我的肚子里吧,让我先睡一会儿。

    不行!护士断然地否决了阿万的提议:继续用力!

    好吧,玩过这次,再也不玩了!阿万做了个很深很深的深呼吸,拼尽所有的力气,不分东南西北的使劲突围。接着,眼前一片黑,全身松弛下来,整个人被一种莫名的空虚包围着,世界恢复了平静。黑暗中,阿万隐约看到霓虹灯闪烁着:GAME OVER(游戏结束)。

    医生开玩笑地对阿万说:10个手指头,10个脚趾头,不多不少刚刚好…

    啥?还有可能不是10个手指头10个脚趾头的?阿万被这个想法吓出了一身冷汗。

    护士把这个在她肚子里混吃混喝地呆了十个月的小东西擦了擦,放在阿万的臂弯里,微笑着说:看看,多漂亮的姑娘!

    阿万看着珍珠,瘦瘦小小的,皮肤皱皱的,还零星包裹着一些残留物,心想:她哪儿漂亮呢?

    接着,阿万想起曾经看到过小说里的桥段: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就是我创造的生命,有鼻子有眼有呼吸,真不可思议。从此,这世界上多了一个她,造物主真的很奇妙,我自己真的很伟大…嗯,好像书里都是这么描述产妇产后第一次把自己的孩子抱在怀里的。

    日后阿万告诉我:其实当时我真的很想哭!不是因为自己伟大,也不是因为造物主奇妙,而是因为像我这么一个对生离死别极度抗拒的人,怎么可以自己再制造一些东西出来,让自己牵肠挂肚,来考验自己脆弱的神经?

    都说女儿是老爸上辈子的情人,因为思念追到了今生。新晋老爹阿牛看到珍珠的第一眼,内心就一阵痉挛,一种莫名的情愫如暗流般涌动着,似曾相识的感觉油然而生。都说女儿像爹的,能不面熟吗?阿牛的眼睛湿润了,此刻,只想如此搂她在怀里,天荒地老。

    阿牛扭头看了一眼疲惫不堪的阿万,说:老婆,从今往后,除了吃奶,其他的事情都不用你插手…

    duang~自信的光芒在阿牛的眼里闪烁。嗯,谁让人家有知识呢?

    可是,就算阿牛饱读育儿经,面对着这个初来乍到的小东西,还是搞得手忙脚乱的,还是不确信她吃饱了没有,还是不确信她为什么哭个不停,还是不确信她哼哼哈哈地想干嘛…不确信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阿牛急得抓耳挠腮:闺女,你就不能给点儿明确的指示吗?

    阿万常常能看见阿牛执着地凝视着珍珠,一副恨不得变成一粒婴儿米糊,和着牛奶,走进她的身体看个究竟的样子。

    珍珠会坐了,珍珠会爬了,珍珠长牙齿了,珍珠会喊爸妈了,珍珠会走路了,珍珠…珍珠就是太阳,地球都是围着她转的,更何况阿牛。

    再若干年以后,就在阿万自以为可以松口气的时候,珍珠幼儿园的同学们开始陆陆续续有了弟弟妹妹。于是珍珠的小心思开始活动起来,开始羡慕别人当老大的派头,开始抱着玩具熊母性大发,开始对着阿万的肚脐眼柔声地提出自己的要求。

    阿万哭笑不得,在奔四的路上,带着神圣的使命,和阿牛开始了一轮有计划有规律的室内运动。

    那时,我问阿万:阿万,还生?难道你就忘记上一次的经历和发誓了吗?

    阿万想了想,回答我:不瞒你说,我真的忘记了。说起来真的很奇怪,怀孕生产的那种辛苦和疼痛,在事后,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如何用言语来描述了。造物主真的很神奇呢。

    阿万接着又无奈地说:我无法直视珍珠那期盼的小眼神儿。

    再次怀孕,阿万再次吐得翻江倒海晕头转向。这次,阿万被送进了急诊室。打吊针,小护士试了4次,才带着歉意成功地把针头塞进了她严重脱水的手臂血管里。阿牛跟我说:当时阿万还笑着对护士说没事,4是她的幸运数字,说完就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在还不知道老二的性别的时候,某一天的晚餐桌上,阿万问珍珠:珍珠,你喜欢弟弟还是妹妹?

    妹妹!珍珠斩钉截铁地说:我已经和天父说过了,我要妹妹,我不要弟弟!

    不等阿万问为什么,珍珠又接着说:妹妹可以跟我一起玩娃娃,弟弟脏,流鼻涕…

    阿万扭头一看,阿牛已经停下了筷子,眼神格外严肃。于是阿万问阿牛:阿牛,你呢?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我?无所谓啊,男女不是一样的么?阿牛突然回过神来,狂扒两口饭。

    当天晚上,经过书房,阿万听到里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亲爱的天父,童言无忌,小孩子不懂事,别听她的,我想要个儿子,拜托您了,谢谢您了…

    阿万站在门外,笑了,心想:唉,这事儿,我可管不了。

    四五个月的时候,阿牛拖着珍珠,带着阿万去做例行检查。

    B超师问:你们想知道性别吗?

    阿万平躺在B超床上,阿牛坐在一侧,握着阿万的手,看着她没说话。

    阿万说:想啊,我不喜欢猜测,就告诉我们吧,也好有个准备。

    阿牛的手握得更紧了。

    B超师看了半天,说:嗯,不确信哦,好像是个男孩。

    阿牛嗖的一下站了起来,说:可以让医生来看一下吗?

    阿万感到阿牛的手心在冒汗。

    B超师虽然略带不悦,还是请来了妇科医生。医生又看了半天,说:嗯,脐带绕过那个部位,有点挡住了。接着,医生又动了动手上的检测仪,点了点头:嗯,应该是男孩,不会错的。

    阿牛两眼发亮,瞬间就进入非常自嗨状态,叨叨着:我要教他修车,我要教他飙车,我要带他钓鱼,我要带他做木匠,我要…

    突然阿牛觉得背后一阵阵发凉,转过身,发现平日里甜美可爱的珍珠正用恶狠狠的眼神瞪着自己,阿牛咽了咽口水,清了清嗓子,话锋一转,柔声细语地对珍珠说:宝贝,那,你看,弟弟有肌肉,有力气,可以随便你使唤,帮你干所有的力气活,他还不会跟抢漂亮裙子,你是我唯一的小公主,爸爸会保护你,弟弟也会保护你,他还会帮你打架…

    听着听着,珍珠被她爹的情绪感染了,貌似一个肌肉男正活灵活现的站在自己眼前,珍珠的眼神变得越来越柔和,最后满意地点点头,握着肉肉的小拳头,说:弟弟,打架,打架…

    阿万不解,对于她来说,男孩女孩,只要健康就好,实在是想不通为何还有人会对性别如此的在意。

    于是,阿万忍不住问阿牛:男孩女孩真的重要吗?

    阿牛很认真地看着阿万,说:不重要,但是既然我们已经有了女儿,再来一个儿子填补空缺,人生就完美了…

    嗯,听着有点道理。阿万后来跟我说。

    这一次,阿牛没有翻书,而是以过来人的姿态淡定从容地等待着儿子的到来。

    会打架的肌肉男土豆出乎意料地提前3周来报到。当土豆匆匆地赶着问世的时候,阿牛正西装革履满脸笑容地在公司会议室里欢迎国外来的领导。办公室电话,手机,一律无人接听。

    带着医生“必须1小时之内赶到医院生产”的指令,阿万独自开车向45分钟以外的医院狂奔。幸亏道路通畅,阿万按时抵达。护士推着轮椅已经在医院门口等候,阿万把车钥匙交给门童,坐上轮椅,直奔产房。

    阿牛终于在阿万开始准备进入状态的时候赶到现场。这次,阿万提前说好了一定要局部麻醉的。麻醉师欲言又止地看着阿牛:我带了个实习生,能否给他一次机会来操作局部麻醉?

    阿牛看着阿万:给人家一次机会,OK?

    阿万点头同意了。

    实习生带着一脸感恩戴德的笑容站在了阿万的背后。奇怪,阿万没有体会到上次生珍珠时的那种清凉感,只觉得肚子里的小家伙已经急不可待地想出来了。又是铺天盖地的疼痛,是的,就是这种疼痛,和上次一样,不好玩!阿万后悔自己出尔反尔。

    枪林弹雨下,怎么盔甲还没有给穿上呢?

    阿万看着阿牛歉疚的眼神和身后手忙脚乱的对话,突然明白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独自开车来医院,满世界找不到阿牛,给人家一次实习的机会…阿万终于忍无可忍,揪着阿牛的领口,歇斯底里地破口大骂20分钟,直到土豆滚出了自己的身体。

    接下来的一段充满了奶瓶和尿布的日子,在土豆一泡直射的尿液下拉开了帷幕。

    然后阿万又看到了有理论经验和实战经验的阿牛执着地凝视着土豆,又是一副恨不得变成一粒婴儿米糊,和着牛奶,走进他的身体看个究竟的样子。

    阿牛和阿万就如此忙忙碌碌地在油盐酱醋,奶粉尿片,学校公司之间切换打滚。然后我发现阿万渐渐地喜欢在朋友圈里晒饭晒孩子晒日子。

    我和阿万开玩笑:当初是谁说的希望自己是孤儿?

    阿万笑着对我说她喜欢上了村上春树的作品。村上春树说,不必太纠结于当下,也不必太忧虑未来,当你经历过一些事情的时候,眼前的风景已经和从前不一样了。

    阿万还说:如果没有他们,就不会有这些记忆,无论如何,我的记忆没有留白,对吗?

    对的,人生是一场告别,从认识你那一刻开始。对此,我无能为力。只能尽力珍惜当下,珍惜拥有,留下属于你我的美好记忆,天长地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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